我曾为越南胡志明主席演唱开篇

发布时间：2012-12-25 09:19

    1966年2月，苏州专区评弹演出队奉命集中于苏州。专区评弹演出队的队员，是专区各县评弹团中遴选出来的，我和太仓评弹团同团的钟丽亚也被推荐为专区演出队队员。这次集中苏州，主要是排练应邀赴上海、浙江演出的节目。前年，苏州专区评弹演出队在参加江苏省会演中演出，全是自己创作的现代题材节目，因此受到上海和浙江有关部门的重视，一再向苏州专区文艺处热忱相邀。盛情难却，经苏州专区文艺处处长俞崇贞批准，2月底我们去上海，先为华东局党委汇报演出一场，3月1日起在上海西藏书场公演一个月，很受观众欢迎。期间，我和常熟评弹团的蔡蕙华到上海电视台合演《小闹钟与气象台》，作实况演播。4月1日去浙江杭州演出，公演时也盛况空前。原计划演半个月，那晓得6日那天，俞崇贞处长匆匆从苏州赶到杭州，说什么一场大的政治运动即将开展，不宜再演了。因此，我们只演了7天就返回苏州，演出队就地解散，队员们各自回到原单位。 
    那时，我们对接二连三的政治运动心里总有点别扭、有点担心，在看到突然停演等反常情况后感到当时形势紧张，大有“山雨欲来风满楼”的氛围，想这次运动又不知要批判哪些事，整哪些人？正在我们忐忑不安之际，5月中旬的某一天，苏州专区文艺处打电话到太仓评弹团，通知我和钟丽亚去苏州集中，而且必须当天上午动身，什么任务没有讲明。当时我们感到有些奇怪，想不久叫停演了，怎么又要演出，“葫芦里不知卖什么药”？但上级命令得坚决执行。于是，我们两人心存许些疑惑匆匆带了演出服装和乐器赶赴苏州。一到苏州，见其他县评弹团参加专区演出队的队员也已到达，一个不少。俞处长对我们说，这次任务只有一个，晚上去唱一只开篇《援越抗美》，专区锡剧团演一只小戏《大年夜》，招待中央首长。俞处长又慎重嘱咐道：“中央首长人数不多，开篇演出时间仅10分钟，但这是一项政治任务，演出必须认真，绝不允许出差错……同志们下午先休息一下，然后去理发，要做到人人容光焕发，服装整齐……。”俞处长见我头发有些花白，特别关照我，说老秦你去染一下头发，费用公家报销。我那年39虚岁，白头发并不多，但为了这次重要演出亮相精神些，就遵命去染了发。当时，我们都在想，不知今晚招待哪位中央首长要这样慎重其事？

    傍晚，一辆面包车把我们十几个演员送到苏州市第一招待所。据说该招待所解放前乃蒋介石侧室姚怡诚和养子蒋纬国的住处。我们一到后台化妆室，感觉到气氛很严肃。俞处长和专区文艺处创作室主任鞠湘奇早早的来了。还有不少同志我们不认识，他们有的立在舞台两边，有的站在化妆室门口。从窗口向外望，外面花街上也是东立一个，西站一人。我们边化妆边在想，会不会是伟大领袖毛主席来听我们唱开篇？不过又想到他老人家是湖南人，阿能听明白苏州评弹？那么可能是陈云老首长来苏州了，他是青浦人，爱好苏州评弹，是真正的老听客了……

    慢慢的天黑下来了，晚上八点半左右，鞠主任过来关照，说首长已到，五分钟后演出，叫大家抓紧准备。于是，我们立即手执琵琶、弦子等乐器列队于舞台边上。这只《援越抗美》开篇，是我为参加省会演而创作的。为了加强演唱气势，这次安排上台演员8人，4男4女，男的除我以外，有常熟团的蒋君豪、无锡团的吴君言、江阴团的朱惠麟；女的是太仓团的钟丽亚，常熟团的蔡蕙华、高丽蓉，江阴团的卢绮红。

    那只舞台很大。一会儿，台上灯光锃亮，鞠主任一个手势，我们齐步上台，坐下，举起乐器，很自然地向台下亮一个相。大厅里虽然不亮灯，但在台上的灯光折射下，还是有些光。那时我们都是中青年，眼光好，可以看得清楚。望到台下全是沙发座椅，观众仅十余人，前排中间坐着一位年长老者，中等身材，身穿灰布中山装，脚穿橡胶凉鞋，清瘦的脸上留着稀稀疏疏中国式寿桃胡须，慈眉善目，精神矍铄。对他面孔一瞥，我们8个人不由得浑身一震，因过去经常在媒体上见到他的照片，大家认出他就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，越南人民的伟大领袖胡志明主席。又联系到今天演出的开篇是《援越抗美》，很有针对性，更肯定了我们的猜测，尽管领导为了保密没有宣布首长姓名。

    那几年，越南人民正在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抗击美帝国主义侵略的战争，中国人民在毛主席领导下正在掀起一浪高一浪的援越抗美的热潮。大家见到胡主席，不由得心潮澎湃，激动万分，想在胡主席面前献唱《援越抗美》开篇，这是我们文艺工作者支援越南人民的实际行动，多么有意义啊！想到这里，力量倍增，意气风发，在整齐划一的乐器伴奏下，从心底里迸发出第一句唱词：“风在怒吼，海在呼啸，中国人民援越抗美掀起高潮……”大家唱得字正腔圆，慷慨激昂，气势磅礴，博得首长一片掌声。胡志明主席是个中国通，舞台边上又打了字幕，他完全能看懂听懂。10分钟时间很快过去了，我们胜利完成了演唱任务。开篇演唱后，专区锡剧团演出了锡剧《大年夜》，由团长张雅乐主演，演得也非常成功。招待演出共约80分钟，结束后，胡主席及陪同领导都起立鼓掌，登台与演员一一握手并留影。不过，那次胡志明到中国访问是秘密的，不见报，所以我们没有收到照片。专区文艺处有没有照片，我们不知道。

送走了胡主席一行后，俞崇贞处长同我们开了个小会，宣布一项纪律：严格要求各位演员回去后都要保密，并统一口径，说这次演出是招待时任外交部长的陈毅同志。第二天，我和钟丽玉返回太仓，按专区统一口径向评弹团领导和同事说了，但心底里仍蕴藏着见到胡志明主席的喜悦。三年后，胡志明逝世，享年79岁。我想，我能在胡主席晚年见到他老人家，并为他演出，感到非常荣幸。

胡志明这次秘密访问中国，原任中国援越顾问团翻译组长、驻越使馆一秘、胡志明翻译、在越工作19年的文庄同志的《回忆录》可以佐证那段史实。文庄介绍道，1966年5月，胡志明再次来到中国，由他任翻译陪同，那时“文革”刚开始，6月10日，胡志明在杭州与毛泽东主席再次相遇，对于毛主席谈及的“文革”，胡主席表示越南不能搞，因为越南正在抗美战争，要搞武化大革命。

我们回到太仓不久，文化大革命开始，社会秩序一片混乱，当权派受到冲击，不少领导干部被批斗，戴了高帽，进了牛棚，苏州储江、俞崇贞夫妇也难逃厄运。这是后话。

光阴荏苒，一晃45年已经过去，本人也进入耄耋之年，但那次为越南胡志明主席演唱开篇的情景还历历在目，深深地铭刻在我的脑海中。

（夏肇中协助整理）